单边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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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浪钉/RPS】和平陷落

*老张第一人称

*我要评论我要评论

*没有后续哈

// 我的意思是,你是一则遥远的和平。

 

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刚进组那天龚俊就跟我说他可能没那个命。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剧都没拍完丧气话先说完了,火不火不得看咱俩怎么演吗?

他笑起来好单纯,让我想起高中班上那些卯足劲儿学习但是次次考试成绩中下游的小迷糊蛋。龚俊像是看出我的想法了,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哥,你说怎么演?

 

我心下讶然,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耽改的意义在于:龚俊不光要演温客行,还要演龚俊,演喜欢张哲瀚的龚俊。同理可得,我张哲瀚,也得配合他,演喜欢龚俊的张哲瀚。

 

我俩相视一笑,契约达成。我说龚老师,合作愉快。

 

导演要我近期少举铁,注意饮食,不然演不出周子舒那股子命不久矣的单薄脆弱感。助理十分钟就排好了食谱,我看着那些藜麦西兰花圣女果白煮蛋,觉得下辈子当只兔子也蛮好的。

 

问题是横店的夏天太热了,节食期间饮水量也要控制,我演湖边那场打戏的时候恨不得跳下去喝湖水。中途休息,我蹲在岸边发愣,一颗鹅卵石两颗鹅卵石,一般数到第三十八颗以后那阵饥饿感就会减轻。龚俊好死不死,这时候跑过来和我插科打诨,看我不理他还往我身上泼水,我猛地站起身想躲,结果腿一软差点摔下去。龚俊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老张,你这体格怎么变弱了?”

 

我没好气地怼他:你一天只吃俩水煮蛋加一盒水果沙拉试试!

 

他闻言悄咪咪凑过来,说老张,我有东西吃。

 

那是我第一次上他的车,出乎意料,还挺整洁。他从后座储物盒里掏出来个青苹果,递给我说吃吧。

我看他一副献宝的神情,实在不忍打击,我他妈中午就吃的苹果香蕉沙拉。

可能是真的太饿,我感觉那个苹果格外甜格外脆,龚俊见我吃得香,说我明天再给你带,我忙着翻看下一场戏的台词本,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龚俊一天不落,连着给我带了十天的苹果,他助理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老龚老师,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

 

龚俊看着我一脸茫然,我说明天不用给我带苹果了啊。

他半晌没说话,手指把台词本的边角捏得发皱。

 

“哥,搞了半天你以为我这是在营业啊?”

 

 

我看见他的目光很暗,风雨欲来天色昏暗的那种暗。此前我鲜少见到他流露出这种神情。从导演到制片人,到同组的其他演员,都夸他,说龚俊性格真好每天乐颠颠儿的,没烦恼。

我于是主动示弱:“老龚,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别生气。”

他听到开头两个字,眉头就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我暗骂,好小子,就喜欢占我便宜。

 

果然,他重点偏离十万八千里,得意地回我一句:“你看看,不加老师两个字是不是更顺口了?”

 

我以“滚”回应之。

 

 

到八月,天热得简直天天像住在蒸笼里。我吊着威亚和龚俊对戏,他一句话刚说完,我直接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中暑之后这一觉睡得尤为踏实,我梦到很多小时候的事。爸妈分开以前,我爸常牵着我去看露天的文艺演出,花枝招展的人在上面跳蹩脚的舞,但我看得很开心,因为我喜欢热闹。我爸说,我们小瀚以后也会有机会上台演出,到时候爸爸就坐第一排给你加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爸在我的人生中渐渐消失,我妈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别说是演出,就算是家长会都很少来给我开。想到我妈我几乎要流泪,高中说我想学表演,亲戚都不支持,只有我妈说你喜欢就去读,读成什么样都没关系,火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在梦里大哭,边哭边说妈你等等我,我会火的,我一定会火的。

 

我猛地睁眼,看见龚俊正坐我床边削苹果。他平时估计没有给别人削水果的机会,手势奇特,仿佛在雕花,我本来还沉浸在那些七零八落的回忆里有点伤感,看他这样又忍不住要笑:服了你,今天都还要给我吃苹果啊。

 

“当然不是,我还给你炖鸡汤了,这不是怕你喝着腻,先来个苹果清爽一下。”

 

他说完沉默了一下,又悄悄抬眼,语气小心翼翼的:老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哭。

 

他眼里的关切过于真诚,是一种十八岁而并非二十八岁的纯粹。

 

战战兢兢挣扎到近而立之年,我奉行的生存法则就是掩藏痛苦,一星半点儿都不要露出来,绝不给任何人趴在我伤口上茹毛饮血的机会。

但是龚俊不以他人的苦痛为乐,甚至还要和别人共情。他的灵魂充盈丰沛,没有一个豁口。

 

他拿苹果的手指,修长匀称,光是看着就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我又忍不住想到我妈的手,那是一双真正劳动人民的手,粗糙、厚实。因此我猜想龚俊从小到大一定被养得很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好。

不过也是,被爱包围着长大才会拥有他这样娴熟的、无差别的奉献爱的能力。

 

而我没有。

 

常走夜路的人见到光会上瘾,温客行说“你身上有光,我抓来看看”,我看剧本的时候觉得受之有愧,分明是我在向往龚俊身上的光,我有多贪婪我自己知道,就算得不到全部也非要伸出手抓个一鳞半爪。

物理老师从初中就开始教,速度越快压强越小,等地铁时不要离边缘太近,当心坠落。

龚俊横冲直撞地向我驶来,马上要飞驰而过,我往前一步即是深渊,仍旧要义无反顾地迈出那一步。

 

我破罐破摔,问他:龚俊,我们能不能演得再像一点。

他还在和水果刀较劲,头都不抬,也没注意到我破天荒地叫了他全名,心不在焉地说还要怎么像啊。

 

 

我深吸一口气:“戏外也要跟真的一样”

 

 

龚俊终于停下了摆弄水果刀的动作,站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老张,你说什么胡话?”

 

 

我总是记得高二的一节语文课,老师讲阅读题,要我们分析作者的想法。班上无人响应,我语文成绩好,觉得冷场挺尴尬的,于是硬着头皮举手站起来回答,老师听完却说;张哲瀚啊,你这题有点过度解读了,想太多,其实没那么复杂。

 

我现在就像被语文老师以同样的言辞又重新数落了一遍,心态也和当年那堂课上没什么区别,简单点说就一句话:我他妈真是贱的。

 

好在我脸皮厚,立即反客为主:“龚老师,是不是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戏外也得发点糖,私底下的那种。”

 

他的表情好像松弛了一点,又好像更加紧绷,我不知道,也不敢再看他,只能若无其事地干笑两声,说哎呀,不愿意就算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我俩现在这关系当好兄弟绝对够格了。

再多的,再多的不敢肖想。

 

龚俊重新坐回小板凳上,切下一块削好的苹果肉喂到我嘴边,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话说清楚嘛老张,当然没问题啊,这不还是营业吗?”

 

营业,哈哈。

作茧自缚啊张哲瀚。

 

头发太久没剪,已经长得有些碍事,我把搭在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反复琢磨龚俊那句话,又想笑又想哭,苹果嚼在嘴里都变苦的。

 

我在这一秒发誓:老子再也不要喜欢龚俊了,不然出门被雷劈。

 

结果下一秒龚俊突然又说:“老张,我发现你长头发温柔多了,好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确实是仔细品味打量深思熟虑以后才做出的评价。

 

我深吸一口气,立刻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下近两周的天气预报。

 

还好,没有雷阵雨。

 

 

龚俊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整了两件Vans联名的情侣卫衣,问我要哪件。

我说这衣服这么厚,现在怎么穿嘛。

 

我晕,说出这话我发现自己好像在撒娇,可太恶心了。

幸好龚俊没在意,拿着衣服在我身上比划,说老张你穿黑的好看。

 

我点头,那就黑的。

 

 

天气预报完全是造谣,我看着窗外的闪电,不禁想到自己发的那个誓,我忧心忡忡,问龚俊:我们能不能去个有避雷针的地方?

雨是一瞬间砸下来的,动静之大仿佛不是水滴是弹珠。龚俊看着我闷闷地笑:“得了老张,就呆我车上吧。”

 

龚俊难得没打游戏,戴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凑过去,发现是《恋爱的犀牛》。我说你直接放外音吧,下面这段我也喜欢听。

 

于是话剧演员高亢的声音在车里激荡: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你如同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龚俊暂停视频,伸了个懒腰,突然很认真地问我,老张,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我该说什么呢?

说你也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这些都不准确的。

 

我猛地想起另外一句话,曾经在书页上划线标红的一句话,当然我只能告诉龚俊前半部分。

 

我说,你是一则遥远的和平。

 

龚俊往后懒散地躺着,眼神朦胧地投过来。

 

“太高深了,语文课代表给解释解释。”

 

我信口胡诌:“你想,咱俩演这剧,到时候播出来如果火了,两边粉丝说不定又要撕逼,腥风血雨的,现在这样和平相处的机会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龚俊皱眉,表示不赞同:“我们好我们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置可否,说但愿如此。

 

窗外暴雨惊雷,雨声清晰,显得周遭的世界分外模糊。我摊开身子准备打个瞌睡,胳膊放松地搭在扶手上。刚有点困意,龚俊突然靠过来,把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手掌。

 

我一下清醒过来,缩回手说干嘛呢!

 

龚俊不依不饶地来拉我的手:我发现你手好小,来来来比一下。

 

他知道我的弱点,委屈巴巴地用温客行的表情撒娇:“阿絮......”

 

他拍戏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肢体接触常有,撒娇卖乖常有,龚俊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温客行,穿戏服的时候甚至很少叫我老张,所以我很清楚他眼里的温柔是给谁的。

把自己塞进周子舒的躯壳,我可以回应他更加直白热切的眼神,不会引起怀疑。

 

入戏是个好借口,我把戏外的爱积攒起来,放到戏里还给他,以维持一种两不相欠的平衡。

 

 

我耳根子发烧,认命地伸出手。

 

他的手心很热,要把我灼伤似的,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掌心相对总让我想到那些双修立誓缘定三生的剧情,完了蛋了,我感觉我脸都红了,我手确实比他小了一圈儿,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对比,看上去着实有点色情。

 

好在龚俊“啧啧”两声后就把手放了下来,但是还捏着我的手指头没松。

 

他说,老张,我会看相,给你看看?

 

他没等我回答,直接放平我的手掌开始念念有词。他的指尖划过我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仿佛在地理课描摹世界地图上的运河海峡。

 

“哎呀呀老张,果然,你命里缺火,但是你猜怎么着,我就是火命,你选我搭档万里挑一的合适,绝对能火。”

 

我嗤之以鼻:“借龚大师吉言,但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是不要出去招摇撞骗了!”

 

龚俊乐不可支,说老张,你真的越来越像阿絮了。

 

我笑眯眯地点头:彼此彼此。

 

 

一开始嫌夏天太长,现在却觉得夏天转瞬即逝,因此我断言九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杀青当晚,龚俊拿着本同学录在剧组挨个儿找人填,我说你都奔三的人了还搞起青春纪念册了。他笑嘻嘻地往我手里递,说宝贝阿絮,最后一页,压轴的给你写。

他倒是会暗渡陈仓,宝贝后面加个阿絮就不是宝贝的意思了。执行导演听见,调侃他:龚老师,还没出戏呢?他摇摇头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笑。

 

周围每个人都在庆祝,在握手、拥抱、甚至欢呼,像是千年等一回天下红雨,争先恐后地从山河令的茧里爬出去。

我抱着剧组送的花,脸都快笑僵。最后一张合照拍完,头顶的大灯陡然熄灭,负责打光的师傅也扛着器材冲我挥手,说:张老师杀青快乐,有缘江湖再见!

 

等他走远后,我把手里的花扔进垃圾桶。

 

去你妈的杀青快乐。

 

我戏服还没换,穿着长袍大袖坐在石板台阶上一笔一画给龚俊写那傻逼同学录。

 

姓名:张哲瀚

性别:钢铁直男

出生年月:比你大

爱好:唱歌篮球打游戏

对我的第一印象:话痨+傻大个儿+没我帅

对我的现印象:

 

写到这我写不下去了,本来可以用任何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填满空白,但我偏偏做不到这么若无其事。

笔尖在现印象那栏戳了一排洞,我把纸举起来给他看:老龚老师,看这排窟窿,打一成语。

 

即使没有灯,龚俊的一双眼也好像特别亮似的,仿佛两盏清醒的烛火,硬是要从我这张虚假的笑脸里看出些什么。他撑着下巴,思索片刻:是,别有洞天?

 

我哈哈大笑:错!是漏洞百出。

 

说出来有点自嘲的意思,我的掩饰漏洞百出,龚俊都发现了不对劲,皱着眉问我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特别蠢,比怨妇还不如。于是我跟他说没事,开个玩笑,接着把那页同学录翻到反面,洋洋洒洒献上祝福:

 

祝龚老师前程似锦,演艺事业更上一层楼,祝我俩营业有效,吸粉无数,不用再当糊逼。

 

他看着我写的东西无奈地笑,倒是细心地把纸折了两折放进了口袋。我问他怎么不夹到同学录里,他说:你写的祝福太实在了,我得回家裱起来。

 

分别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拥抱,说老张,走了啊,保持联络。

我猜测我是从那一瞬间开始厌恶九月的。我于是在心底反复篆刻,九月二十三九月二十三。从今天开始,我必须把自己拉开很远,再想靠近都不能靠近。

 

那一刻我多想抱他抱得再紧一点,我想说喜欢你太累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和我试试?

 

但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龚俊拍拍我的肩,说我还有两句话。

第一句:“你中暑那天的梦话我听见了,老张,你是个优秀的演员,总会有发光的一天。”

 

他放轻了声音,有点温柔缱绻的意思,第二句:“你是一则遥远的和平。后面还有半句吧?”

 

“我知道的。”

 

 

我像是被打了一耳光又被捧着脸亲吻了一下痛处。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世人容不下我这样粗鄙的、离经叛道的爱,但是龚俊容下了。

 

虽然我们心知肚明现在绝无可能。

 

于是我说:谢谢你,龚俊,再见。

 

 

从横店回公司,经纪人和我商量出新歌的事,她一看见我就皱起眉头:小张,你这头发也该剪了。我心里一颤,说姐,再留一段时间,到非剪不可我再去剪。她说那行吧,你先好好想想,给新歌起个什么名字。

 

我脑子里全是龚俊的临别赠言,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儿愣,有了答案。

 

 “就叫《不说》吧。”

 

我不说爱意,不说如何期待你,也不连上那后半句:


你是一则遥远的和平,为了你,我必须不断地战争。

 

我必须不断地战争,我要击败世俗的规矩,击败还未被满足的胜负欲,击败我不堪的童年,才有勇气一步一步走向你。

 

 

所以在此之前,我什么也不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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